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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三章  (第7/8页)
   “今天怎么这么早?”我惊奇地,信合社中午时间最忙,所以祖英彦也在社里搭伙食。    他坐下来,勉强地一笑:“我辞职了。”    他不肯多做解释,我也没有再问,不管他做了什么,我都该支持他。    我倒了杯水给他,他一口气喝干了,在长榻上躺下,仿佛倦极,闭上眼睛。    我不敢吵他,用心做了午饭,去喊他吃饭时,他已经睡着了。    祖英彦很捧场,不但恢复了食欲,还有说有笑,只是对辞职绝口不提。饭后,我们去散步,走到了沙滩,他若有所思地瞪着狼潮,这么美的风景也不能使他真正快乐起来。    “我就知道…”他哺哺自语。    “知道什么…”我莫名其妙地问。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他收拾起阴沉的脸色,恢复了笑脸,努力地笑着。    有生以来第一次,我觉得他表现得如此虚伪,他…在担心什么呢?    他笑得太努力了。    之后的一个礼拜,祖英彦都待在家里,我提醒他该去应征新工作,他只是敷衍着,并不行动。    也许,他并不喜欢在信合社工作,太“抛头露睑”了,我留意着其他工作机会,有天报上登了个启事,我高兴地拿去给祖英彦看。    东河是有名的大企业,离小镇五公里处有一个厂,需要一名经理,大专程度,有相关工作经验,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祖英彦?    他看了,并未如我期望的兴奋,但还是打起精神,穿上我待地熨好的白衬衫,打了领带去应征。    很快地,通知书来了,祖英彦曾说,笔试当天一切都很顺利,他的条件也是应征者当中最好的。    然而,打开了通知书,祖英彦并未得到那个工作机会。    我不敢告诉祖英彦,但他还是知道了,一副无所谓的,早就知道了的表情。    看到那表情,我也无法再隐瞒自己,其实早在他去应征任何工作前,就没有了资格。    信合社的工作也就是这么丢掉的。    祖家和方家的势力超过我所能想象。    傻瓜!我拍了他一下,这有什么好难过的,祖家、方家再厉害,终究不是皇帝。    就算是皇帝,我们也有变通的办法,甚至我们可以自己开个小店,这附近就是海滩,有得是小生意可以做。    所谓的小生意,也不见得是卖茶叶蛋、枝仔冰,还记得我们上回做了许多纱龙穿,结果有外地人来看见,追着我们要买。    我鼓励祖英彦,只要我们还有一双手,就是吃用不完的宝贝。    祖英彦被我连比带作,生动的演说内容逗笑了,抱住我,轻轻地摇着:“你说得对,我们都是成年人,饿不死的。”    一个那么高尚的人,说出“饿死不饿死”的泄气话,我心里难过,也不敢表露出来。    他的头轻轻顶着我的胸口,我敞开领口,主动地诱惑他,他吃惊极了,我低下头,像小鸟般,啄啄他的颊,啄啄他的唇,又啄啄他的鼻子、耳朵,他被啄得发痒,干脆狠狠地压下我,死命的吻着。    我们一下子就放开来,拼命地去要求对方,承受着对方。    我紧紧地,紧紧地抱住他,向上苍祈求着,千万让他留在我身边,让我们在一起…我心中不断胡乱地喊着。    他似乎听见了我的喊叫,俯下脸来吻我,我们密密地结合在一起,恍若在天堂里。    一早,祖英彦骑着脚踏车出去了,今天我们分工合作,他负责采买,我大扫除,正忙得不可开交,一位不速之客光临了。    竟是方夫人。    方夫人一身优雅的镶滚边旗袍,珍珠项链,薄施脂粉,宽大的太阳眼镜遮住了那双已略显憔悴的眼睛,在这小镇上,她的华贵雍容更使人惊艳。    “不请我进来?”她微笑。    乍一见她,我一阵头皮发麻。    她大大方方地进了屋子,浏览着四周“这房子…很漂亮,英彦设计的?”    我脱掉打扫用的口罩、帽子,虽然祖英彦说过,他已与方东美解除了婚约,但终究方家也不见得甘心,我必须谨慎些。    “其实知道你们过得好,我也安心。”方夫人的表情更和蔼了,但愈和气,愈让人觉得她深不可测。    我问:“喝点什么?”    她要了咖啡。    我点了酒精灯煮咖啡,香气慢慢飘散。    不论她费尽心机说些什么,我都小心应付,因为我不相信她。光是这次她在信合社使出的手段,就一定还会千方百计阻挠我们。    “我想,你一定对我有误会!”方夫人直视着我“那不是我的意思,是祖家老夫人的意思。”    “我不懂您指的是什么。”    “李小姐这么聪明的人,会不明白?”方夫人精明的笑“英彦去信合社上班,祖老夫人…不大赞成。”    有钱有势有身分的人家,不管手段怎么样,讲出话来倒一定是特别的含蓄。    这句“不大赞成”学问非常之大听得人心里再不愿意,也只有甘拜下风,幸好只是不大赞成,倘若是“很不赞成”我们恐怕命都没有了。    “祖家老太太说…”方夫人一点也没有冷场,这是她第三次提到了祖家的大家长,我在报上看过老夫人…祖张雯英女士,她和祖老先生都是早期的留学生,在上海一齐创办事业,到台湾后,祖老先生不幸去世,祖英彦的父亲当时只有十多岁,老夫人一个人撑到独子念完硕士,但还没享两年清福,爱子与媳妇在车祸中双双丧生,留下祖英彦,老夫人重出江湖,之后的二十年,全是她老人家独力支撑,是当今企业的女强人,更是一页传奇。    如果我是她老人家,将心比心,也绝不会对祖家唯一的继承人在乡下信合社上班感到满意。    “我说过,老太太的年纪大了,心余力绌了,可是英彦一天不回去,她就一天不能退休,关于这一点,我相信英彦一定同你说过。”方夫人那双曾经美丽过,但现在只残存着疲态的眼睛锐利地看着我。    不!祖英彦从未跟我提过他跟家里还有联系,我看着方夫人,莫非…她是在挑拨?    “没有吗?”她笑了笑:“我想,也许英彦怕你担心,这孩子…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好,太过善良。”    是吗?    “年轻人,见识总是差一点,看法…也看不了太远。”方夫人又打量了一眼房子。    她是在骂我眼光短浅哩!    “更何况若不是跟我们站在同一水平上的,更难了解我们的境况。”她叹了口气。    我不是上等人,更不是方东美,当然不了解豪门贵族的境况,难道祖英彦也不懂吗?不!据方夫人的意思,是我带坏了他,而直到现在,我还不识好歹。    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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