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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四章  (第5/5页)
   他放弃,举起双手投降。“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倔强的女人。”    我笑“站在这里像置身西伯利亚,放我回去好不好?”    他陪我上楼。    “我不认为今天晚上我还睡得着。”告别时他说。    我也没睡着,整夜看小说,思潮起伏。    因为“苍蝇王”得了诺贝尔文学奖,我看“麦田捕手”第一千次读,仍然感动得落泪,一直觉得“麦”比“苍”好看,纯粹私人意见。    每当心情波动,最好寄情于一本熟悉而精彩的小说,不用费许多神而可以将心思暂寄。到六点钟,眼皮支持不住,搭下来,睡熟。    闹钟像哗鬼似的响起来,我大声呻吟跳起来,迟到,我要迟到了。睁开酸涩的眼睛,才发觉自己穿着大衣球鞋躺在床上。而且是星期日。要命。    我伏过去照镜子,眼睛红丝满布。    案母已经起床,母亲声音细细。    “没多久就回来了…约大半个小时。我瞧得没错,文思是规矩人。”说的明明是我。    案亲说:“唉,这些年,看她也受够了,无论如何总得支持她。”    “他俩看情形也快了。”    案亲在喉咙里发出一阵声音作为回答。    我趁这机会推门出去“可有粳米饭油条?”    “神经。”是mama愉快地回答。    我吃了麦片鸡蛋再往床上躺,翻来覆去。红光满室,可怎么睡呢?”    起身出门去找文思,缓缓踱到他寓所楼下,那种三层楼的旧房子,因救火车上不了狭而斜的小路,因此逃过拆卸的命运。我站在他楼底下往上看。    走了近一小时,气喘,一身汗,但又犹疑着不好上去。    也许他有朋友在,碰见就自讨没趣了。    我坐在低石栏上搓着手。    即使结为夫妻,也不等于我属于他,他属于我,骨血相连。他还是有他的自由,而我也应当保留自我,互不侵犯,互相尊重。这么大的道理下,使我不敢上去拍门。    露台上挂了许多攀藤植物,显然有数十年历史,紫色的不知名花朵在晨露中鲜艳欲滴。    这时候下起微雨来,我口中尽呵白气,印象中这亚热带城市从来未曾这么寒冷过。    我还穿着昨夜的衣服。    我决定到附近的士多去打个电话把他叫醒。    罢站起来,听见文思叫我“韵娜?”完全不相信,他见到的确是我。    我抬起头,见他站在露台上,马上心花怒放。    我向他挥手,他揉眼睛。    我大声嚷:“说呀!说‘罗密欧,为什么你是罗密欧?’”    他说:“我马上下来。”    我也奔上楼梯,两人在梯角撞个满怀,但我们没有拥抱,只是笑弯了腰。    “上来上来,我那里暖和得很。”    我抱着双手上去,奇怪,一坐在他家,心也不再忐忑,马上觉得疲倦,足可睡二十四小时。    我看看身上,实在不像样,都快发臭了。真该洗好澡才来,呜呼。文思问我:“你这样痴心跑来看我,是不是爱的表示?”    “我来看你,是因为我闷得慌。左文思,为什么任何话自你嘴中说出来,就变得这样rou酸呢?”    他咧嘴笑。    我也傻笑。    大概这样也是恋爱。    他给我看小册子,我的照片美得似公主,小杨的摄影机比整容术还厉害,经他技术的美化,我恍惚回复当年神采。    “你的衣服才上照呢。”我说。    “那简直不在话下。”文思说到他的事业是绝不谦虚的。    “你在哪一家大学学的设计?”我随口问。    “大学?我可没有念过大学,只有半工读地在工专夜校念过纺织科,”他不悦“拉嘉菲圣罗兰姬斯亚米索尼是大学生吗?”    为了刺激他的自负,我造作地深深吸进口气“什么,不是大学生?只恐怕家母不肯让我嫁你。”说得煞有介事。    文思一怔,随即笑。    饼一会儿他问:“你肯嫁我吗?什么时候?”    我又后悔把话说造次了。连忙躲进他浴间好好洗把热水脸,好若无其事地出来。    时间过得似特别快,嘻嘻哈哈一个中午过去,黄昏来临,我累得几次憩熟,脑袋摇来摆去,结果由文思把我送回去。    星期一,我变了一个新人,穿全套云之裳设计,面孔上略加化妆,又用母亲的皮包,虽然还足踏球鞋,到底非同凡响。    同事看到我推门进去,投来的目光如同看到一个陌生女人,半晌才惊叫:“韵娜!”    小老板出来看热闹,也说:“韵娜!”上上下下打量“错不了,还会愁没衣服穿?好家伙。”    头三天总会是多难为情,过一阵大家就会习以为常。    下班跑到名店区,恍如隔世,多少年没来了。    我蹲在鞋店挑鞋,马上有时髦的太太问:“小姐,请问你这套衣服在什么地方买的?”    我客气地答:“不是买的,是左文思为我设计的。”    “嗯?只有一件?”马上投来艳羡的目光。    “大概是。”我微笑。    “叫他设计件独一无二的衣裳,要什么代价?”她兴致勃勃地说。    我忍不住调皮,一本正经,左右环顾一下,压低声音说:“要陪他睡觉。”    那位年轻太太听得面无人色,张大了嘴。    我如同笑着同售货员说:“要这几双。”    直到我提着新鞋出门,她还如雷殛般坐在那里不动,大抵在郑重考虑是否值得为一件衣服失贞,她恐怕在想:在这个争妍斗丽,风头至上的社会里,也顾不得那么多了。    对于与祝太太同类的纯洁中年少妇,特别有反感。许是妒忌她们生活过得太舒适正常。    回到家,司机老莫在平台上一见我便拍手奔过来“好了好了,小姐,你总算回来了,老爷病发,太太已把他送到医院去了,快跟我来。”    我听这话浑身凉飕飕,轻飘飘,身不由己地上了车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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